今年暑假往埃及,終於選搭埃塞俄比亞航空,因為今年中東航空公司都沒有減價,相比下埃塞俄比亞航空就便宜了一大截,可能由於空難影響票務,只好割價。雖然空難嚇人,但我想主要是737 Max 8這個型號的問題,既然停用,就照樣乘搭可也。
行程在首都阿迪斯阿貝巴(此後簡稱阿迪斯)轉機,特地選了來回都有整天時間在阿迪斯,可以順便多玩一個地方。
臨行前用五十美元申請了電子簽證,到了才發現轉機旅客長時間(八至廿四小時)逗留阿迪斯的話,能得到免費酒店和簽證(因為要入境去酒店),早知道就不用申請了,白花了五十美金比本來要付更心痛。
上機時機艙內剛噴了香薰,氣味超級重,但一會兒就習慣了,正是久處鮑魚之肆。坐位好像特別窄,當然沒有土豪的中東三寶闊氣。
鄰座是來自坦桑尼亞島嶼尚吉巴(Zanzibar)的船員,Zanzibar來自阿拉伯文,波斯字根意謂黑(人)之岸,平常都是在阿拉伯歷史裡讀到這個地名,因為它曾經是重要的商貿據點,沒想到第一次遇上當地人會是在前往埃塞俄比亞的航機上。談話過程也很特別︰他們見我在看阿拉伯文書,十分驚歎,問我為甚麼會懂阿拉伯文;又問我是不是穆斯林,因為他們是;接著問我有沒有讀過《古蘭經》,知道我讀過《古蘭經》後就很興奮地要我一起背《開端章》。他們四處去維修船隻和當船員。
下機後看見宣傳牌說有免費市內團,去問職員,才知道有免費酒店,但沒有團。要排隊辦手續,第一次沒甚麼人,很快;回港前那一次,排了超過一小時,沒清晰隊伍,非常混亂。往酒店的車也是,第一次很快;第二次兼接一個團體,等了兩小時。全是看運氣。
一下機看著市內街景,滿目的阿姆哈拉(Amharic)文字,想起福爾摩斯故事中的《跳舞的小人》,原來此套書寫系統源自南阿拉伯字母,反而阿拉伯半島就放棄了這套字母。阿姆哈拉文與阿拉伯文希伯來文同屬閃語族,但就不算相似,不能簡單類推學習。
出發前太忙,沒甚麼準備,在飛機上讀了一下《Lonely Planet》,才想起沒下載手機離線地圖,但到酒店時停電(當地供電不足,各區輪流停電),沒有wifi,只好直接出發。
阿迪斯緯度與菲律賓相約,但海拔二千三百米,天氣非常舒服,在夏天氣溫也只是二十度多一點,然而暴雨很誇張,比香港多。
這裡的黑人並不高大,但五官比較精緻,不太有朝天鼻和超厚唇。
在酒店外有司機招攬生意,包車去幾個景點,也想不到甚麼選擇,就這樣吧。
【意大利殖民】
埃塞俄比亞首都的主題是意大利殖民,教堂紀念反殖戰爭,博物館也有很多內容講述反殖與殖民。其實意大利殖民時間不久,第一次(1895至96)企圖入侵打輸了,第二次成功但佔領時間只有幾年(1935至41)。大概是民族情感的泛濫與歷史的簡化,否則為甚麼不多說每一期統治者的善政與虐政。
最沒想到的是連埃及也曾嘗試入侵埃塞俄比亞(1874至76),以求跟曾佔領的蘇丹、厄立特里亞(Eritrea)組成帝國。埃及近代史總是講英法殖民,以為埃及近代只是弱國,但跟南面各國比就不是這麼說了。可見埃及人也不要一味當自己是帝國主義的受害者,只要有機會誰不想當大帝。
去的第一個地方是位於阿迪斯大學內的民俗博物館(Ethnological Museum)。裡面的展品不怎麼樣,但說明內容算是編排得不錯,講生活中的各個環節,亦分述國內各地的不同。最大收穫是看到展板說卡特草(khat)源自埃塞俄比亞,於是問司機/導遊︰「原來這裡有卡特草?我以為也門才有?」他說︰「不是的,這裡隨處都買到。」
之後去了國立博物館,地牢的遠古展覽做得極好,展覽主角是露西(Lucy,我知道你在想甚麼,她沒穿衣服,當然露西),是發現於1974的直立人猿的遺骨,距今三百二十萬年,曾被稱為「人類最早的祖先」,直至四百四十萬的阿爾迪被發現;展覽中又有分類說明各時期的動物骨頭。其他樓層就很差,最多只有名稱和時期。
接著去聖三一大教堂,教堂有提供導賞服務,由讀宗教研究的導遊陪同說明,比一般的導遊程度好得多。埃塞俄比亞教會曾經從屬於埃及哥普特正教會,所以有很多相似之處,於是靠著對哥普特正教的了解,參照比較,就覺得較為容易理解,也可以看到裡面的佈局與風格,與其他教堂的同異。
教堂紀念1930年代意大利侵略期間的犠牲者,故拱頂壁畫不止有宗教故事,也有政治場景。
司機不斷嚇我教堂範圍內那些無所事事的人會搶我的東西,叫我不要亂走,要靠他保護,其實他們是要小費多於明目張膽搶劫吧。
從埃及回香港時又過境一次,這次準備好離線地圖和輕鐵路線圖,所住酒店也離輕鐵站不遠,就可以自己閒逛,坐輕鐵四處走。路上看見不少巴士,車子蠻新的,也有麵包車在市中心招乘客。
輕鐵是大陸承建的。機場外的工程也有中文標語牌,相信也是由中國公司負責,果然是一帶一路國家。輕鐵下午時搭不錯,傍晚起就太多人,擠到站不直。最麻煩是票要在站外面買,而且保安嚴密到每次也有人檢查,不能帶水。有沒有這麼嚴重,現在搭飛機嗎?當時不懂為甚麼要嚴密到這個程度,回來上網才查到說索馬里青年黨有在埃國進行恐怖活動。
去了赤色恐怖烈士紀念館,赤色恐怖指1976至77年的暴力鎮壓,死亡人數有說三萬至七十萬不等。話說1941年意大利佔領結束後,實權回到國王海爾.塞拉西一世手中,直到1974年共產革命。然後就是以赤色恐怖鞏固權力,但權力一直沒有完全穩固,長年跟美國支持的反對派打內戰,直至蘇聯倒台失去後援,於91年被推翻。我們自小熟悉的「埃塞俄比亞饑民」,出於這段時期之中的1983-85年北部饑荒,但那是由於政府打擊少數民族武裝組織的政策,而非天然災害;首都並沒有經歷饑饉。
館裡展品不算多但有頭骨。一段對抗和鎮壓的歷史,一個一個受害者的資料,對比著香港發生的事情,看得特別感觸。
之後去了阿迪斯博物館(Ras Biru House),建於1887,原是軍火庫。該建築在半山上,位置優越,根據香港人的心理,應該做別墅。館內講首都阿迪斯的歷史發展,由於這裡歷史不算悠久,所以內容亦沒太多可說。大概是以前連國王也只住在茅草屋中,慢慢開始建造較穩固的西式建築,發展成今天的規模。
之後搭輕鐵到地勢較高的廣場(Piazza)區閒逛,不少小販擺買。廣場區是阿迪斯的市中心。
沿主街往下,跟開羅相比太舒服了,天氣怡人,人車皆少。
猶太支派之獅雕塑。雅各的十二個兒子各成為猶太人十二支派(意指部落)的創始人,猶大支派是雅各第四子猶大的支派,埃塞俄比亞歷史上的統治者自認有此派血統,故此1897至1975時的國旗上也有獅子,之前教堂內的照片可以看到。
【飲食】
第一次在埃國過境跟司機包車,我們進不到最後一個景點救世主大教堂,又忽然下大雨,司機大概覺得找不到別的生意,就帶我去嘗埃塞俄比亞咖啡(當然是我付錢)。喜歡這種咖啡,大概是炒得比較原始,微酸而不太刺激。整天聽說埃塞俄比亞咖啡,那在埃塞俄比亞喝埃塞俄比亞咖啡,應該算可炫耀的事情。
之後他又請纓替我買點卡特草,我們在車上吃。我本來說帶回酒店吃,他說酒店不准帶進去,我沒多想就信了,事實是酒店根本不搜查行李,他是想等我吃得飄飄然時有機可乘吧。我當然不會讓他得逞,就沒敢嚼太多。但確實是後效更強︰回到酒店躺下來休息時,是覺得肌肉很放鬆狀態很輕鬆的,不過總的來說效用不是很猛,可能我吃得太少,應該塞滿嘴,而不是一片片嚼;跟台灣朋友聊起他問我有沒有嚼過檳榔,或許應該比較一下。
卡特草在香港屬違禁品︰它「含有微量的卡西酮及去甲偽麻黃鹼,兩者均受《危險藥物條例》管制」,但在埃塞俄比亞屬合法。
在酒店吃了聞名的injera酸包。Injera由苔麩(teff,也稱畫眉草)製成,苔麩跟小麥、稻米、玉米、大麥、高粱等同科,苔麩粉混水後起碼要發酵四天,所以有點酸味。雖然很多人說injera質感可怕,但我一向不介意各種滑滑或軟爛的食物,外形如抹布的酸包蠻合我的口味,因為其酸味能解滯,吃起來頗開胃,配上不易消化的煮豆時就更顯出其好處。用來點當地的wat咖哩也十分有風味;由於正統派基督徒要在特定日子守齋,包括吃素和禁食,所以素菜wat咖哩並不難找,這對我這個素食者來說當然十分重要。
【埃塞俄比亞與埃及】
老實說去埃塞俄比亞之前以為這裡的人沒埃及那麼煩,因為沒有伊斯蘭世界的性壓抑(根據維基,埃塞俄比亞大概六成基督徒三成伊斯蘭教徒),可惜事與願違,街上的人一樣騷擾你,但就沒有中東的那麼樂於助人。
如何騷擾?在街上對著你大叫︰「Marry me! (跟我結婚)」
在你附近大叫嚇你,自以為幽默。
口渴到街邊小酒吧喝啤酒,鄰桌男人問︰「你丈夫在哪裡?」
回來剛好讀《世界中心的貧民窟:香港重慶大廈》,才想起很多非洲人也是一樣喜歡單刀直入,在街上示愛的,不應該以為是阿拉伯人的專利。
埃塞俄比亞最值得看的應該是十字教堂、史前古蹟、自然風景,全都不在首都阿迪斯,但這裡的氣候很好,這跟開羅太大對比了。今年開羅比去年更熱,三十七度是基本溫度,四十七度也曾出現,跟朋友說︰「你們要怎麼住下去,太可怕了。」他說︰「杜拜也有人住,我們慣了,沒甚麼太不了的。」
在埃及的丹麥宿友有朋友在埃塞俄比亞做外交工作,據說埃國為保護本國產業,有入口管制,很多外國產品都買不到,生活頗為不便。這就要長點時間才能了解了。
這次去埃塞俄比亞越發覺得去幾天旅行看不到甚麼,看到的主要是死物,認識不一定會多點,但可能還不及讀一本介紹那個地方的書或其通史。如果花點時間去沙發客之類的地方找當地人可能會好點,不過在埃及太忙,就懶得做了。如果不懂其語言,甚麼都隔了英文的一層過濾,而能講英文的人多屬特定階層,結果總是覺得只能跟一小撮人溝通,看得不全面。
跟人討論到這些,他們會說你也太認真了。沒辦法,我想我要的是質的不同,美景美食試過了,並不是想找別的美景美食,而是想找「有所見」的滿足感。當然這不下大工夫是不可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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