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阿拉伯文學生搞了一個晚宴招待他的朋友,我也有幸出席。一個人不是結婚竟然會搞一場百人晚宴,行動力令人佩服。現場有他的朋友老師們表演,包括「Calvin歌唱小教室」的Calvin,超好聽。
前學生安排了他的另一位前阿拉伯文老師跟我同一桌,他是阿曼(Oman)人,阿曼在阿拉伯半島東北端,跟阿聯酋、沙地阿拉伯、也門接壤。他因為網上認識了一個香港女子,於是遷來香港結婚,現在有一個三歲兒子。他說以前在阿曼做空少(平心而論都算靚仔),剛來香港時教了一陣子阿拉伯文,現在做室內農業,種非時令食材,賣給高檔餐廳。
因為同桌有其他人,最初我們用英文聊天,之後那些人去了跟其他朋友聊天,我就跟他說:「Kallimni ‘umaani. (跟我講阿曼阿拉伯文。)」
他說:「Kaifa Haalich?(妳好嗎?)我們用『ich』的字尾。」他用英文解釋。
我說:「那跟海灣阿拉伯文差不多,我能聽懂。」我心想這太看扁我了,跟沙地阿拉伯老師和他的兩位太太混了幾年是白混的嗎。
他說:「你說你會喝酒,我們之後去酒吧聊吧。」因為我說我吃素之後他問我喝不喝酒。
我心想搞甚麼,講阿拉伯文要去酒吧講?你沒喝酒講不出家鄉話?我說:「在這裡講就可以。」不想做道德判官,可能是一對很開明的夫婦,不過綜合觀察所得猜想,九成是太太在家帶兒子,你出席朋友的晚宴,約新認識的女人單獨去酒吧,回家說自己只是出席晚宴。還是該說他起碼有說自己結了婚所以是好男人?
但他總算轉了講阿拉伯文。他說很喜歡香港,人們很好。
我覺得這太門面,於是問:「有被人歧視嗎?」
他說:「有,那次我很震驚。那天跟妻兒在東涌沙灘玩,我去買喝的,走進村子裡的士多,店裡的老人家揚手讓我走。我非常憤怒,買了店裡所有啤酒倒在溝渠裡,店裡其他人問我幹甚麼,我說那位老人歧視我,我很憤怒。他們說對不起,你不要再倒了,我說是我買的為甚麼不能倒?」
我心想就算是你買的也不應該亂倒吧。歧視讓人不快,但這感覺有點失控。
他說:「我在馬來西亞、印尼等地方,他們知道我是阿拉伯人都對我特別尊重。」
我說:「因為他們是穆斯林。」
他說:「在香港,我之前室外務農曬得黑時別人說我是非洲人,膚色淺一點時說是印度、巴基斯坦人,膚色最淺時別人猜我是土耳其人、摩洛哥人,從來沒人說是阿拉伯人。」
我說:「膚色最淺時居然覺得是摩洛哥人?」既然摩洛哥人不算阿拉伯人,那他是用狹義的「阿拉伯人」,指阿拉伯半島居民,而不是像在「泛阿拉伯主義」中,包括所有講阿拉伯文的國家。我想起阿拉伯文教科書說埃及人用狹義的「阿拉伯人」時通常會想起石油國家、暴發戶。阿曼也是石油國家,不過感覺比較低調,很少出現在新聞。阿曼人口約五百萬,其中二百萬是來打工的外國人,也是一個本地人很少做低下層工作的海灣國家。
他接著說:「在香港,大家看國際媒體覺得阿拉伯人都是恐怖分子,在以色列放炸彈,在敘利亞打仗,入侵阿富汗⋯⋯我來香港前沒想過別人是這樣看我們的。」
我沒覺得你會放炸彈,但請回家看顧你的兒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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